你好，巴黎【三十四】【温馨日常】
冬至
明楼第一次包饺子时还是小时候。那个时候家里有父亲，有母亲，和姐姐。还没有明台，自然也就没有明诚。
那个时候明楼还是个淘气的少年，也曾是让父母头痛过，也曾是姐姐眼里的熊孩子。明楼的生日和冬至很近，有的时候甚至可以刚好赶上那一天，所以明楼的母亲也就习惯亲手为全家也是为自己疼爱的孩子包一顿饺子。
那一年，明楼在学校闯了祸，被父亲禁了足，恰逢休息的冬至节，他就只好乖乖的在家里待着了，明镜见他无聊，便拽上了他一起包饺子。
明楼是个很聪明的人，从小就聪明，在学校里的成绩也一直是名列前茅，可是唯独这动手的能力是一直都不太好。好不容易包了几个饺子，不是破了，就是面皮粘不上，要么就是太扁了，看起来一点喜气都没有。
饺子本身因为其形状像元宝，而让人觉得有喜气，觉得会有好事发生，可是明楼的饺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又长又扁一点都不可爱。
不过即使明楼包的很差，最后这几个饺子还是被父亲吃了，父亲一边说着丑，一边又吃的很香。
明楼第一次吃明诚包的饺子也是这般。那是明诚来明家的第一年，刚巧那一年明楼的生日和冬至是同一天，明镜就张罗一家人包起了饺子，明台自然是指不上了，小孩子在一边不捣乱就已经很好了。
明诚是乖巧的，安静在一旁帮忙，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明镜手里的活，然后自己在旁边尝试着包，不过虽然小孩是聪明的，但是毕竟还是个孩子，所以第一次包的也确实不理想，不过虽然难看了点，却没有煮散。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明镜告诉明楼，阿诚也亲手给他包了饺子，明楼看着几个奇形怪状的饺子嫌弃的说了几句，眼看着小孩的眼圈变得越来越红，眼泪已经呼之欲出的时候，明楼却将这几个奇形怪状的饺子全都夹进了自己的碗里。
一边嫌弃着，一边吃的香。小孩子抽了抽鼻子将眼泪吸了回去，咧着嘴笑着吃了他在明家的第一顿饺子，明诚已经记不清当时吃的是什么馅了，只记得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饺子。
后来的几十年里，每逢冬至，明家依然会亲手包饺子，也不是说非要吃这一顿饭，只不过是享受一家人围在一起做一件事的感觉。
巴黎自然不会过冬至，也自然没有饺子可吃，所以一大早上，明镜就和曼丽，阿香去附近卖面商店里卖面，这家商店是附近商业街里的唯一一家卖中餐料理用品的店，可是店主却是一个地道的法国人，只是听说早年去过中国，被中国的美食深深吸引，于是便开了这样一家店。
这些“听说”都是阿香告诉明镜和曼丽的，阿香常来这家店，一来二去的自然和店主也就熟了，曼丽和明镜总觉得阿香在提起店主的时候脸上总会有一些红晕，不过看破不说破，这种事情终归还是当事人自己解决的好。
三个女人到了店的时候，店主早就准备好了一袋面粉给她们，估计是想着这个日子阿香一定会来买，这份体贴到是让明镜很满意，阿香虽然面上是家里的佣人，但是明镜却早就把她当成了妹妹来看待，若不是战争，她早就会给阿香找一个好人家了，这件事在她心里一直是一个结，不过看样子，这个结很快就可以解开了。
面粉买完了，剩下的就是和馅了。按理说明家人都是上海人，冬至应该吃汤圆才对，只是由于明楼的父亲是北方人，母亲为了父亲的口味，所以冬至的时候就包起了饺子，早上吃汤圆，晚上吃饺子，两边都不耽误。明家姐弟也自然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明楼和明诚最近到了学期末，所以事情也变得多了起来，下班的时间也就越来越晚了，好不容易一个休息日，两个人起的也就自然晚了一些。
“呦我们大少爷终于舍得起来了啊，这太阳都快落下去了呀。”
“大姐您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谎呢，这明明才到中午，怎么就落日了呢。”
明楼一脸嬉皮笑脸的回着姐姐，一边向着厨房走去，端起明镜为他们留的食物就上楼了。
明诚最近心情不是很好，学校里有一位关系很好的老师意外离世了，虽然早就见惯了生死，但是明诚依然没法习惯身边的人离去。
“我看厨房和了馅，晚上应该是包饺子，来吃点东西吧。”
“嗯，每年冬至不都是包饺子么，不过今年大哥的生日没有赶上冬至，可惜了。”
“不碍事，这样明天还可以大吃一顿。”
明诚接过一碗汤圆，软糯香甜的口感，让人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大哥您不能再吃那么多了，看看您这个肚子，比顾轩的都要大。”
“不是都说，男人结婚后容易发胖么？因为幸福。”
“可我怎么记得您这么多年一直没停止过发福啊。”
“那是因为你在身边，我一直幸福。”
“真不愧是吃了汤圆，您今天这嘴可真甜。”
“不吃也很甜。”
明诚还有些疲倦，昨晚睡得太晚了，一来学校有些忙，二来心里总是会想起那位骤然离世的友人。
“吃了些热的甜的，心情有没有好些？”
明诚知道即使他佯装常态，但是这个人依然看得出他心里那份愁绪。
“大哥，你第一次看到战友离世是什么感觉？”
“心痛，无奈，自责。”
“那后来呢？习惯了么？”
“傻小子，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人怎么可能对生死习惯呢，只是没得选，被迫接受而已。”
“对啊，人哪选的了生死啊。”
“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接受，而有一些人则选择了在大无奈面前尽可能的保持着自己那仅有的主动权，比如，我选择了你，而你也刚好选择了我。这就足够了。”
“大哥您汤圆大概吃多了。”
“那你也多吃点啊，我倒是很喜欢从你口中听到这些话。”
明诚心里舒服了好多，虽然明楼并没有直接的劝他想开，但是却用另一种方式，让他释然。明楼向来如此，从不说破，但却句句到点。
就如他所说，生死不由得人选，但是人却可以把握住自己能选的那些，比如身边的人。
“阿诚。”
“嗯？”
“离开的人，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形态留在了我们的身边，比如在心里。”
“我知道，下去帮大姐包饺子吧。”
“你包么？”
“不然大哥你包？”
“如果我包的你吃的话，我倒是很乐意。”
“我倒是不介意，只是怕明台应该会很介意好好的饺子汤最后会变成一锅饺子馅汤。”
“臭小子。”
或许真的是汤圆过于甜腻了，总觉得今天的明楼眼神中都蔓延着一丝香甜。
最终，明楼也没有参与到包饺子的过程，而是被明镜派去带几个孩子玩了，毕竟明镜心里清楚，明楼的手艺还是少接触的为好，明诚倒是不错，也不知道小孩当年陪着明楼去巴黎念书都经历了什么。
回到国内后明镜惊讶的发现阿诚竟然能做一手好菜，自然也就包括这饺子了。
不过，后来当两个弟弟跟她坦白的时候，她也就想明白了，从明楼那日渐宽厚的身体来看，定然是有一个人在默默为他而炊的。
包饺子的过程虽然繁琐，但是一大家子一起做一件事情自然是很快的。没过多久一顿美味的饺子就做好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其乐融融的聊着笑着。
“那大哥岂不是很合算，明天大哥生日还可以吃一顿好的，怪不得大哥的身躯越来越魁梧了。”明台还是那副一找到机会就取笑明楼的样子，并没有随着两个孩子的出生而变得成熟多少，依然是明家小少爷的样子。
“臭小子，仗着大姐在这就敢取笑我是不是，说的好像每天家里没给你吃好吃的一样。”
“哎呀，明台也是说实话嘛，你对他凶什么呀。”
“大姐，我哪有凶啊，我可哪敢啊。”
明镜笑了出来，明楼的脾气确实好了很多了，自从来巴黎后，就很少再发火，在学校里对学生也是温柔和气，只是大概当了太久的官，总有一幅不怒而威的样子。
看着明台和明楼的拌嘴，明诚也没有参与，只是默默的给明楼夹了饺子到碗里，嘴角一直流露出一抹微笑。
明家今天的晚餐似乎吃的有些早，晚餐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外面的日头才有了下落的模样，落日的余晖洒在屋子的一侧，夕阳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刚好将一家人和睦的样子映刻在了落日的余晖里。
过往的阴影也好，无奈的逝去也罢，终有一天会沉浸在无限阳光里，等到那个时候，再直视那些过往时，希望你眼里不再有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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