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巴黎【三十三】【温馨日常，楼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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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記得你了，請不要離開我。相信我，只要我可以做一點點選擇，我寧願死也不會選擇遺忘你。
巴黎，深夜。
天氣有一些寒冷，明公館的臥室里也增添了暖爐。夜深了，幾個孩子也早就睡了。
明楼的卧室还开着灯，明诚这两天不在，萨特鲁维尔有一个关于油画的研讨会，学校派明诚过去参加了。明诚不在的日子里，明楼特别安分，每天下课就回家，回家就进了书房，偶尔会指导下眀琰的功课，其他的大部分时间也是在书房里看书了。
今天的夜晚有些凉，明楼看着书看了一会有些乏了，便趴在了桌子上睡了。
“大哥，大哥，大哥您怎么又在这睡了，会着凉的。”明楼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看了好久。或许是年纪大了，看不清了，明楼看人的眼睛渐渐的眯了起来。
“你是……谁啊？”
明楼不敢相信这样苍老的声音是自己发出的，他环顾了周围，似乎是自己的房间，又好像不太一样，明楼又想了起来，越想越用力，想得头疼，可就是想不起来，脑子里就像一块完整的拼图，被人抽掉了一块一般。
这里是自己的书房么？
眼前的人是谁？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是谁？
“大哥……我是阿诚啊。你看你，又忘了，又没吃药了吧，走，我扶你回房睡，你这样会感冒的。”
“阿诚？阿诚……阿诚……”明楼被那个头发灰白的男人扶着进入了另一间房，这个房子好大，可是又空得很，整幢房子里，明楼只见到了他们两个人。
“这个房子真大，就咱们俩人么？”
“不是，以前这里有很多人，只是时间越来越长，人……最终挨不过时间，大姐走后没多久，明歆怀孕了他们也就去了明歆那里照顾，偶尔也回来看看，只是这回来好几次了，你都认不出人家，明台都不开心了。”
“明台？明台……他是我儿子么？”
阿诚笑了起来，给明楼披上了一件大衣。
“大哥，您啊，到什么时候都不忘了挤兑明台，虽说长兄如父，您也不能这样啊。”
“哦……长兄，原来是我弟弟，明台……那你呢？你也是我弟弟么？”
阿诚拿水杯的手顿了一下，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每天要回答多少次，从两年前明楼被确诊为阿尔海默茨后，他就如沙漏一般，将记忆一点一点的漏了出去，尤其是最近几年的事情，渐渐的他忘了他为什么会在巴黎，他忘了祖国已经胜利，他忘了他最疼爱的姐弟，也忘了他最深爱的爱人。
总有一天，他也会忘记他自己，然后一片空白的离开这个世界。
这些明诚都知道，但是他没有办法，这种病目前为止都没有办法去医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爱的人，拿着橡皮擦，一点点的将属于他们的所有记忆全部擦掉，他想阻止，但是都都无济于事。
明镜在明楼患病后的半年去世了，走的也算安详，临走前她握着阿诚的手，只是说了一句‘谢谢你。’
阿诚给明楼倒了杯热茶，天气有些冷，明楼的身体也不像从前那般硬朗了，稍稍一点寒冷都可以让他感染风寒。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弟弟？”明楼接过茶又追问了方才的问题。
“是，大哥。”
“那你怎么没搬出去？你没孩子么？”
“有，眀琰现在也是一个老师，教经济的，和大哥您年轻时一样。只是学校离这里太远了，所以平时都住在市里，周末会回来看我们。”
“哦……真是个好孩子，老师好啊，我父亲告诉过我，长大了就做一个学者，我喜欢学者。”
“您就是一位学者，是巴黎大学，是上海最好的经济学学者。”
“巴黎……以后我也要去巴黎上学。”
明楼捧着热茶，一口口的喝着，满头的银丝，面庞也早已爬上了岁月的痕迹，只是这言语却还是童稚口气，明诚知道，他恐怕是只记得小时候的事了，那个还没有他明诚的小时候，那个父母健在，家姐宠溺的幸福童年。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的？”
“明诚，你叫我阿诚就好。”
“阿诚……我大姐呢？”
“大姐她……出去了。”
“那就好，不然让他看见我偷懒，又该训我了，我跟你说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大姐她交男朋友了，我看见他和一个少年在一起拍照。看她笑成那个样子，肯定是男朋友，以后她再敢训我，我就告诉爹。”
明诚又笑了，他没想到那个时候的明楼竟然也像明台这样淘气。
“你笑什么，你这么大了，没有女朋友么？”
“我……没有。”
“为什么？”
“我结婚了。”
“哦，那你的爱人呢？”
“他……病了。”
“病了？严重么？”
“不严重，我陪着就好了。”
“那你还在这陪我干嘛，你快去陪他啊。”
“诶，你睡了，我就去陪他。”
“好，我睡，你快去陪他吧。”
明楼也是听话，说完话就钻到了被子里，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就传来了轻轻的鼾声。明诚看着睡着的明楼，叹了口气，天黑了，他知道明楼明天醒来后，或许又不认得他了，日复一日，日日如此，每天他都要告诉一次明诚，他是他的弟弟，他是他的爱人。
‘duang’的一声，吹开了窗户，突然一阵凉风吹进了屋子，明楼被惊得醒来了，起来发现自己满脸的冷汗。
“大少爷，您没事吧？”
阿香见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就上来检查下书房的窗，刚好看到明楼惊醒，表情一脸的惊恐。
明楼看着阿香愣了片刻。
“我……”自己的声音还是那个浑厚有力的嗓音，他意识到原来刚才是个梦啊。
“没事，做了个梦。下雨了？”
“对啊，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下起了大雨，对了大少爷，刚才阿诚少爷来电话了。我说您睡了，他就不让我叫醒您了。”
“他说什么？”
“他说他那边研讨会结束了，可是老师们打算聚一聚再回，所以跟您说一声，可能要晚两天回来。”
“哦，好吧，不早了，歇息吧。”
“诶。”
阿香关好窗就下楼了，明楼看着外面的大雨，心里不禁的发寒，刚才的梦太过于真实，真实的让他害怕，明楼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就下了楼，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拿起了电话，他记得明诚告诉过他那边酒店的电话，他也是听过一次就记得了。
电话由前台转接到酒店，响了好几声，那边才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一次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阿诚。”
“大哥？”
“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
“你刚才打过电话啊。”
“嗯，老师们打算在这边玩两天再回，我也没来过，也想到处看一看。所以就想跟你说一声，家里没事吧？”
“没事，挺好的。”
“那大哥是？”
“阿诚……”
“嗯？”
“我想你了。”
“大哥突然怎么了？”
“我刚才做了梦，噩梦。”
“什么噩梦啊？”
“我梦见我老了，然后竟然记不起你是谁了。”
“可是你早晚会老，我也会。”
“但是我不会忘记你，你是我的命。”
“你就是想让我早点回去对吧？”
“没有，就是想你。”
“早点睡吧，别着凉。”
“阿诚。”
“诶，我在。”
“陌上的花，开了。”
“现在是秋末，快睡吧。”
“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
明楼挂了电话，咖啡也不想再喝，天色确实不早了，索性将咖啡倒了，回到了卧室睡了。
不知是睡得太晚的原因，还是昨晚的梦太耗费精力，等明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明台和曼丽带着两个孩子做体检去了，顾轩自然也去上班了，家里只有阿香在厨房忙碌，明镜则抱着小顾逸风在玩积木。
“哎呀我们大少爷还知道起来啊，你也不看看几点咯。”
“大姐您在孩子面前能不能别说我，好歹我也是他们舅舅啊。”
“你哪里有个做舅舅的样子啊 ，一不上班就起的这么晚，都不如我们逸风呢，是不是伐。”
“是，您说的对，都是我的错，对吧，逸风。”
明楼捏了捏小逸风的脸蛋，小孩子的性格像极了顾轩，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老实的很。
明楼让阿香给自己准备点吃的，自己拿起积木陪着逸风一起玩，刚玩没多久，门铃声就响了起来，明楼以为是明台，也没问就开了门。
“忘带钥匙了。”
明诚一脸笑容的出现在门口，又一次让明楼愣住了。
“大哥？怎么了，不记得我了。”
“怎么可能！”
明楼突然抱住了明诚，行李箱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明镜听到声响抱着孩子去了玄关，看见相拥在门口的两个弟弟，赶紧捂住了自己孩子的眼睛，带着上了楼。
“大哥，让别人看见不好。”
“臭小孩，不是说要晚几天回么？”
“不是你说，陌上花开了么？我得回来看看。”
“你呀，就知道算计我。”
“我哪敢啊。”
“臭小子。”明楼嘴上责怪着，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宠溺。
“我能进去了吗？”
“快进来。”
明楼拿起行李，直接带明诚上了楼。刚进卧室，明楼又一次将明诚抱在了怀里，这一次比之前更加的热烈。
“大哥，你怎么了？”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让我恐惧。”
“恐惧什么？”
“恐惧自己总有一天会因为病痛而忘记你，无从选择。”
“不会的。”
“阿诚，答应我，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不要离开我。因为你要知道那一定不是我的选择，哪怕我有万分之一的选择权，我也不会选择忘记你，你是我的命，不，是比我的命还要重要的人。”
“不管有没有那么一天，我都不会离开你，如果你真的忘记我，我就让你重新记得我，我会给你将我们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情，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一点一点的讲给你听，你忘多少，我就讲多少。不怕你忘记。只要人还在，就什么都不怕。”
明楼终于放开了明诚，双眼通红的看着这个比他命还重要的男人，这个男人永远能够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般动人的情话，让他动容，更让他无法自拔。
热烈的吻伴随这样的情绪注定要袭来，小别的重逢也注定要变成二人的缠绵时刻。
雨后的天空万分的晴朗，丝毫看不见即将到来的是漫长的寒冬。不过即使是寒冬，又何妨，两个人相互取暖，就总能枕稳衾温。
忘记并不可怕，因为我知道，只要你还在，哪怕我忘记了全世界，你也会一点一点的帮我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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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