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鬼

　　第三章

　　“大哥，大姐找我来，到底什么事？”明诚和明楼已经在小祠堂内等了好一会都不见明镜过来，明诚心里有些忐忑，但是见明楼倒是一脸风平浪静的。

　　此时的明镜正悠然的喝着所剩无几的咖啡，阿香端来一小盘水果给她，顺便告知明诚和明楼已经在小祠堂等候。明镜拿起一块苹果徐徐的说道“这两个臭小子瞒了我那么久，让他们等一会怕什么呢，去告诉大少爷，让他好好等着，我收拾完东西就过去。”

　　阿香暗自笑道，‘没想到大小姐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然后就端着空咖啡杯下楼去告诉明楼明镜的话了。

　　明楼一听就知道大姐是故意吊着自己和阿诚的，不过他已经知道大姐并不反对他们，所以也不担心，但是阿诚还不清楚自己和大姐说了什么，虽然在努力掩饰，但是还是能看出他眼里的紧张和不安。

　　“阿诚，你在担心什么？”

　　“我没担心。”

　　“你身上的本事哪个不是我教的，你还想瞒我？你瞒得了么？”

　　“大哥……你跟大姐到底说了些什么？”看到阿诚有些焦急，明楼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目光。

　　“说什么？坦白啊，坦白了一切。”

　　“那大姐呢？她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你们谈了那么久，什么都没说？不可能！”

　　“我说的你不信？”

　　“我……大哥说的我自然信，只是……”

　　“只是什么？放心，有我在，你怕什么？”

　　“就是有你在我才怕，谁不知道家里就属你最能点起大姐的火，而且还是烈火。”

　　“嘿，臭小子，明台不在轮到你造反了是吧。”明楼说着手轻轻拍了明诚的头一下。明诚也不躲闪，反正又不痛，两个人胡闹了下心情倒是缓和了不少。

　　“咳，也不看看在哪就胡闹，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轻重。”明镜刚好进来看到了这一幕，横眼瞪了明楼一下。

　　“大姐教训的是。”明楼一副温良的样子，和刚才狡猾的模样简直切换自如。

　　“我叫你们来为的什么，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明楼握住阿诚的手，跪在了祖宗牌位前。阿诚瞪大了双眼看着他，明楼也只是对他笑了一下。

　　“我明楼在此对列祖列宗起誓，此生此世我将与我身边之人共同度过，并肩而行，风雨同舟，不离不弃。如违此誓我明楼愿入万劫深渊。”

　　“大哥……”

　　“阿诚，这个结果，你还满意么？”

　　“大哥……你又捉弄我。”

　　“我可没有，这是大姐的意思。”明楼一脸无辜的看向一旁看热闹的明镜。

　　“诶？我可什么都没说呀，你不要赖在我头上。”

　　“大姐您是没说，但您让我们来祠堂，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就你聪明，别人都斗不过你，行了吧。”

　　“小弟哪敢。”

　　“好啦，你们起来吧，祖宗也知会过了，你们俩以后好好的吧，想去哪就去哪……这些年，苦了你们了……”明镜将两个弟弟的手握在掌心，说着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大姐，这是好事，怎么又哭了起来。”

　　“对，好事，你看我就是年纪大了，这眼泪说来就来，好事不该哭的。”

　　“大姐哪里年纪大，您还这么年轻。”阿诚替大姐擦拭眼泪，语气温柔的说道。

　　“还是阿诚会说话，以后明楼就要你来照顾了。辛苦你了。”

　　“大姐，您这话就不对了，说的我好像会压榨阿诚一样，这个家里哪个弟弟不爬到我头上，阿诚都跟明台学坏了。”

　　“那还不是你没有个大哥样，还怪弟弟们，走阿诚，咱去吃饭，我让阿香做了很多你喜欢的菜，咱不管他。”说着明镜就拉着阿诚出去了，明诚扶着明镜，出门前还回头跟明楼吐了下舌头。明楼宠溺的看着姐姐和阿诚离开，无奈的笑了笑也跟着出去了。

　　一顿饭几个人吃的也算欢乐，两个人的关系也总算得到了正式的认可，明诚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也总算落了地，在欢乐气氛的熏染下他也就多喝了几杯。

　　晚饭吃完后明镜就有些乏了，便上楼休息了，明楼则将阿诚叫进了书房。

　　“大哥，有事么？”

　　“没事就不能叫你么？”

　　“大哥……你可快四十了，还跟孩子似的，为老不尊。”阿诚喝了酒后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便直接调侃起了明楼，虽然平日里调侃的也并不是很少。

　　“你小子，越来越没规矩，看来我今天晚上要好好的振肃一下夫纲了，嗯？”明楼说话间离阿诚越来越近，最后近到连呼吸都可以打到彼此的脸上。阿诚本就因为微醺而红晕的脸，这下子变得更加红润了。

　　“大哥，太近了。”阿诚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往后退，却被明楼一下子拉住了。

　　“你躲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那可不一定，大哥你可是毒蛇，咬到我怎么办？”

　　“毒蛇可从不咬青瓷，你不知道蛇看见瓷瓶，都是要钻的么？”暧昧至极的话语撩的阿诚心头发痒，脸颊也越发的红了。

　　“大哥，大姐还没睡呢？”

　　“我又没说要干什么，你紧张什么？你小子是不是想歪了？我只是看你领带歪了帮你整理下而已，再说，你在家还打领带干嘛？”明楼狡黠的神色毫无隐藏，一本正经的帮阿诚整理起了领带。阿诚知道这人是又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在巴黎落下的坏毛病，这么多年都没改过来。

　　“你又耍我，刚才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跟我算账？你跟我算什么账啊？”

　　“你明明和大姐都谈好了，还故意不告诉我，这不是耍我是什么？真应该把明台叫回来，省着你每天闲的没事干，就知道捉弄我。”明楼不得不承认，自从新政府解散后，他自己确实有点闲，所以精力除了放在脱身的事情上就是在阿诚这了，偶尔也的确是在想捉弄捉弄他，谁叫这孩子从来不会对自己有半点怀疑戒备之心呢？这反倒让他更想去欺负一下他，明楼觉得他这是病，改天得找苏医生瞧瞧才行。

　　“好了，这事是我错了，你别激动。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么？”

　　“惊喜？惊吓倒是有了。”

　　“不喜么？我可都跟祖宗发了誓要和你一生相伴，你还不高兴么？那你想怎样，我的小祖宗。”

　　“大哥你又乱说话！”明诚觉得今天晚上喝多的不是自己，应该是明楼才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那些往日不会说的暧昧情话。

　　“我哪乱说话了，你看这家里，大姐我惹不起，明台我惹不了，你呢，我又不敢惹，也舍不得惹，你还不是我的小祖宗么？”明楼眼波流动，一脸暧昧的看着阿诚。

　　“我不跟你说了，说不过你，我去睡觉。”

　　“你去哪睡？”

　　“回房啊。”

　　“谁的房？”

　　“当然是我的了。”

　　“你确定么？”

　　“大哥你又想干嘛？”

　　“别叫我大哥。”

　　“那叫你什么？”

　　“先生，明先生。你的明先生。”

　　“嘿嘿，那我呢？”

　　“你是我的明先生啊。”

　　“好，先生，明先生，那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不可以。”

　　“诶？你怎么越老越不讲理啊？”

　　“你今天已经第三次说我老了。”

　　“是么？”

　　“看来我确实该教训教训你了。”

　　明楼说完话便一把抱住了阿诚，强势热烈的吻应然而起，没有给阿诚半点还口的机会，肆意的侵袭着阿诚的唇。阿诚反应了一下也不甘示弱，也便热情的回应着。两个人从沙发上一直吻到床上，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身体。

　　昏黄的灯光下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着对彼此的深切爱意。

　　“阿诚，谢谢你，这么多年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晚安，先生。”

　　激烈运动后的两个人都带着疲惫和满足沉沉的睡了过去。对于他们来说最坏的日子已然过去，往后每一天清晨，醒来之后都定有彼此，这就是莫大的幸福。

　　明楼第二天起的很早，醒来的时候阿诚还在身边熟睡，想来自己昨夜是累到他了，突然觉得自己最近有些放纵，不过好在现在有时间可以让他放纵。明楼轻轻的吻了下这个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放下所有戒备的男人，之后便起床了。

　　由于他的早餐向来都是阿诚亲自准备的，所以阿香在看到明楼出现在厨房的时候感到十分的惊讶。

　　“大少爷？您怎么起这么早？要我准备您和阿诚少爷的早餐么？”

　　“不用，我自己来。”

　　说完便拿出了牛奶，着手准备起了早餐。

　　“你今天倒是勤快。”明镜也是起的有些早，看见明楼进了厨房，也是觉得新鲜就跟了过过来。

　　“大姐怎么起这么早？”明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就出了厨房，明楼也自然就跟了过去。

　　“我昨晚本想去跟你谈一下去香港的事情，可是……”话没说下去，明镜瞪了明楼一眼。

　　“是我的错，昨夜太高兴了，所以放纵了一下。”明楼何等聪明自然知道明镜说不下去的话是什么，也就乖乖的认了个错。

　　“你贵庚了呀，一点都不知道节制。要是敢伤到阿诚看我不收拾你。”

　　“大姐，我可是你亲弟弟。”

　　“那又怎么样。”

　　“好，大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刚才说去香港的事情，是想好了么？”

　　“嗯，本来我是不放心你，不过现在有阿诚，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去香港也好，也可以帮帮明台，他一个人又要照顾曼丽，又要工作，我一直怕他忙不过来。”

　　“好，那就过去，阿香和您一块过去。”

　　“那你们怎么办？他们……会放你离开么？”

　　“大姐不用担心，面子工程总是要做的，就算他们心里再不想放我，但是台面上他们是不能强制我留下的，至于这私底下，我和阿诚会小心的离开的。”

　　“你们准备去哪？”

　　“巴黎。”

　　“巴黎？”

　　“对，巴黎，一来我们在那有房子，而且住了几年也比较熟悉，我还能回学校教书。二来，阿诚喜欢巴黎。”

　　“好，喜欢就去吧，你终归还是回去做了学问，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

　　“那大姐就好好准备一下，我尽快送您去香港，还有大姐，您得把明家剩下的私产交给我一部分。”

　　“你要干嘛？”

　　“充公。无论哪一方，都要显示下我的诚意，才好离开。”

　　“好，虽然祖业我没保住，但是明家家底还是有的，我留一部分给你们生活，再带走明台和我的部分，剩下的交给你处理。”

　　“大姐您最通情理。”

　　“你呀，要钱的时候最会说话，去吧，去给阿诚准备早饭吧。这么多年都没给我做过一次早饭，唉。”

　　“大姐这是吃醋了？”

　　“我才不稀罕你做的，去吧。”

　　明楼笑了笑就回到了厨房继续准备早饭，简单的三明治，热好的牛奶，还切了一些水果，虽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好在心意是够的。

　　早饭端进房时刚好阿诚已经起床穿好衣服了。

　　“你起来了啊，正好来吃早饭。”明楼在阿诚诧异的目光下将早饭摆在了桌上。

　　“大哥做的？”

　　“对啊。”

　　“真是罕见啊。”

　　“怎么说话呢？我又不是没给你做过，在巴黎的时候。”

　　“您也说是在巴黎了。这都多少年了。”明诚接过明楼递过的三明治吃了起来。

　　“是啊，我们离开巴黎这么久了啊，想回去么？”

　　“你不是都打算好了，还问我干嘛？”明诚低头认真的吃着东西，头都没抬的就应付了明楼一句。

　　“你小子就不能可爱点，看破不说破。”

　　“好好好，我想回去，那明大长官，我们回得去么？”

　　“回得去，只要你想就能回得去。”

　　“说正经的，大哥，什么时候走？”

　　“安排好了大姐，咱们就走。”

　　“不留恋了？”

　　“没什么可留恋的。”

　　“这一走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明楼放下手中的牛奶，起身看着外面，这座生他养他并且他为之奋斗过的城市，要说没有一点留恋，那怎么可能，但是这一点却不足以让他为之牺牲。

　　“阿诚，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走，我爱这座城市，即使到现在外面都有人叫我汉奸，但是我依然爱着它，可是如果我不走，那么等着我的会是什么？说实话，我不清楚。新政府解散了，抗战胜利了，但是我呢？我依然是他们眼里的汉奸。组织不能出面替我说明，即使重庆那边最后决定让我去南京，我也只不过是又多了一杆看不见的枪在暗处指着我，我不怕死，但是我怕再也见不到你。”

　　“大哥……”明诚走到明楼身后，明楼转过身，握住了明诚的手。

　　“阿诚，你知道么？抗战的时候，我多想和你一起正大光明出去奋战，哪怕最后死了，也要让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不是汉奸。但是后来当我看到你满身鲜血气息微弱的时候，那一次我第一次感受到你要离开我了，我才发觉别人怎么看都不重要了，我只想要你活着。好在你活了过来。我不想到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所以现在我只想和你生活在一片阳光之下，筑造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家园。”明楼认真的跟明诚讲述每一字一句，明诚在他眼中也是感受到了那一片真心。

　　“那大哥心里属于我们的家园是什么样子的？”

　　“就像你画的那样，可惜那幅画被明台那臭小子给弄坏了。”

　　“我再给你画一幅就是了。”

　　“好啊，一言为定，你可要好好画我们的家园。”

　　“好，湖畔旁，树林边。”

　　“我和阿诚荡秋千。”

　　“嘿嘿……那大哥您可得减点肥了，万一压坏了怎么办？”

　　“臭小子，敢取笑我，又想让我教训你是不是。”

　　“我可不敢，吃饭吧，待会就凉了。吃完饭我就去安排大姐去香港的事情，至于我们，你去哪我都陪着。”

　　“不，不是你陪着，是我们一起。不管去哪，都要一起。”

　　“好，知道了。”

　　两个男人十字相扣，满脸笑容的站在窗前，窗外的阳光一片晴好，却照不进这厚厚的墙垒，好在他们即将走出那厚厚的墙垒，共同站在这片晴好的阳光之下。塞纳河畔的手风琴声悠扬的穿梭在巴黎那座迷人的城市里，美妙的音乐、动人的色彩，都在静静的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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